【鳴家】張涌:破煙瘴以翔翔
2025-04-25 15:03:35 聽新聞
紅塵滾滾,煙瘴茫茫。太多的藝術和藝術家迷失其間。
藝術圈是名利場,。藝術家除了在乎大眾的在乎,還要在乎揚名立萬,。靈府既蒙塵,,藝途必黯然。藝術家必須找到一種蕩滌靈魂的方式,。最好是像山水畫家那樣,,寫生,說走就走,,走向田園山川,,走向歷史深處。對我來說,,寫生更重要的不是要畫什么,,而是清空蒙塵太多的“內存”,重置心性,。

現(xiàn)在,,風和日麗。我晏坐太公山南麓,。撲面而來的是團團簇簇的粉白,、桃紅,、嫩綠,,是成塊成片的檸檬黃。那隱約在山半的粉紅淺紫,,應該是桐花,。太公山則在蔚藍與青黛的交相輝映中蒼莽接天。在秦家大院的一方水塘邊,,我安放好折疊椅,,鋪開畫紙,先讓自己坐舒服,,放松,,再放松,。然后,喝茶,、瞇眼,、發(fā)呆,聽雞犬相聞,、百鳥相和;然后,,融化在春的主色調中,徘徊在天光云影中,,迷離在天地氤氳中,,淪陷在草木葳蕤中,虛度在沒有“你”的時光中,。就像我曾經(jīng)——我的無數(shù)個曾經(jīng):在劍閣翠云古柏長廊,,在雨后的山溪之畔、小潭之湄,,聽泉水叮咚,,與小鳥一道喚醒千年古柏,而后又讓自己的思緒塵封在馬蹄的隱約回響里,。在彭水黃家壩的農(nóng)家院子,,一邊撫摸小黃狗小黑狗,一邊看老鷹在我們頭頂,、在摩圍山的峭壁與梯田間盤旋,,由遠及近、由近及遠,。在銅罐驛大溪河,,與亭亭白樺、戲水白鳧,、轟隆響雪作伴,,與天地共情,孤獨而充實,、寂寞而熱鬧,,縱意體驗一個人的高朋滿座。在九濱路龍鳳寺,,在長江的懸崖邊看江濤拍岸,,聽梵音與濤聲的混響,而后在天地和合奏中帶著自己風塵仆仆的靈魂“憑虛御風,,羽化登仙”,。

這個時候,寫生已經(jīng)不重要,重要的是感恩山川的空闊美好,,享受腦子的空洞無物,,放縱靈魂的若有若無。然后,,為自己的心靈覓得一點清新,,找回片刻真實。
破除煙瘴,、清空靈府,、重置自我。這種感受,,我在重慶唯一的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大足石刻更強烈,。
大足石刻始建于初唐永徽年間,歷經(jīng)晚唐,、五代,,盛于兩宋。以其精湛的雕刻技藝,、豐富的題材和巨大的規(guī)模著稱,,被譽為“世界石窟藝術史上最后的豐碑”。它是山崖上的藝術瑰寶,,銘刻著巴渝地區(qū)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,,默默訴說著宗教與世俗的精彩的故事,展現(xiàn)著石刻藝術的美輪美奐,。

我尤其喜歡大足北山石刻,。那種斑駁沉厚、蒼痕隱約的年代感,,令我如遇故知,。這無關信仰。我們不一定要信佛,,但不可無禪心,。有些所謂信仰其實也是蒙蔽靈府的煙瘴。我一直覺得,,許多人跟我一樣,,沒有資格信佛。他們敬香上供,,多半出乎功利,。說白了,,就是向菩薩行賄,,求一己所欲。

在大足石刻,,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,、精湛的雕刻,、斑駁的時光印痕一掃紅塵煙瘴。我們何妨來一次清空,、重置,。穿越千載,矚對莊嚴妙相,,與佛祖,、觀音、護法,、金剛,、養(yǎng)雞女,與成千上萬的菩薩們,、佛們對視,、敘談,在心領神會或者似懂非懂中走向宋朝,、唐朝,。走向歷史文化的時空隧道中,走進石刻藝術的輝煌中,。然后,,以禪定之心,畫萬千石刻造像,;藉虛靜氣息,,心手相印。就像在太公山麓,、像無數(shù)次“外師造化,,中得心源”的寫生、創(chuàng)作一樣,。好的繪畫,,是一種抽取、剝離,、解構,,然后重塑、重置,、重啟,。優(yōu)秀的畫者就是一個旁觀者,要用另一個人,,另一個我來觀察自己內心,、體察他物。這樣,我們的心,,才能沖破煙瘴,,在天地間自在翱翔。

破瘴重生的畫,,才能“妙在似與不似之間”;才能似清潭游魚,,“空游無所依”。正所謂“道之為物,,惟恍惟惚,。恍兮惚兮,,其中有物,。”我畫石刻,,就是想在若即若離中尋找羽化登仙的感覺,,傾訴今生對石刻的癡情。以飛翔的靈魂,,藉意象,、幻象、抽象,、心象,、無象,繪制釋迦牟尼,、阿彌陀佛,、千手觀音、金剛護法,、各色羅漢,,讓莊嚴妙相與心相幻象相融相生,變幻莫測而又法度在焉,,并寄寓揚善勸諭,、感恩慈悲等真意。

人生須臾,,天地無窮,,煙瘴不絕。繪畫就是在縹緲的人生之路上找回自己,。畫石刻造像儼然是一場修行,,是一次沖破煙瘴的藝途涅槃。

責任編輯:何杜娟